印尼紀錄片《殺人一舉》(The Act of Killing )觀影心得

「來認識一下安華」
「他是一位祖父」
「國家英雄」
「以及參與百萬人大屠殺的前劊子手」
「我們請他依照記憶重現當年的殺人場景」

※本片的美國導演已被印尼政府宣判終身不得入境,另一名印尼導演及其他印尼工作人員皆不敢具名。※


「我們要拍這部電影,要讓後人記住我們,知道我們曾經做過這些事。」本片主角安華剛果說道,這名老人是擁有300萬名成員的印尼幫派「五戒青年團」前領袖,據說在930事件大屠殺中殺了一千人。《殺人一舉》紀錄了他和另一名五戒青年團高層赫曼寇德一起拍片的經過。

930事件發生在1965年,印尼傾共產黨的蘇卡諾政府被軍隊推翻,而那些反對軍事政府的人,就被視為顛覆國家的「共產黨」並慘遭殺害,短短一年內就殺了超過100萬人,不論對象是左派人士、知識份子、農民、 工人還是藝術家,也包括許多中國裔。



※※※以下有劇情※※※

「我們就是在這裡殺死他們。」安華來到報社的屋頂,神情自信而得意。「我們剛開始是用棍棒一直打一直打,打到死為止,但是那樣血會噴得到處都是,味道怎麼清都清不掉。後來我就發明了一種殺人方式,不會噴血喔!我表演給你看吧?」


「身為一名記者,我們的任務就是要使世人相信共產黨非常殘暴。」報社老闆在自己的報社受訪。「我們在這裡審訊共產黨,不管他回答了什麼,都要改一改。然後我會下判決,安華他們會把他拖出去。什麼?我從不幹殺人這種事,那太骯髒了,為什麼要弄髒自己的手?」

「我的殺人方法是從黑幫電影裡學來的,但我們要拍的這部跟任何一部黑幫電影都不一樣。從來沒有任何一部電影敢拍砍頭,有的話也都只是特效。我不一樣(即使我也是特效),我是真的有做過。」安華說。

「現在的印尼太民主了,還是以前獨裁的時候好,社會都很有秩序、很穩定。我們是幫派分子,你知道幫派分子這個詞怎麼來的嗎?是來自英文的"free man," 自由人。我們不受政府控制,這樣很好,否則全部都受政府控制,就會落入官僚文化,會沒有效率。」
(大哥……你都不覺得你說的兩句話前後完全矛盾嗎?)

「曾經有人勸我參選,我剛開始不想,後來我想有何不可呢?」赫曼說,「如果有人蓋一棟房子比設計圖少了10公分,我就可以去告訴他:『如果你不給我100美金(之類的),我就告發你』。即使他蓋得跟設計圖完全一樣,我也可以這麼說。你想想,一區有多少棟房子,我可以賺多少!」

「怎麼只有名片?不是應該要有什麼禮物嗎?」赫曼上街拜票時,民眾這麼說,顯然不滿意。

「你們現在要拍的這部電影,會讓民眾發現,我們以前告訴他們的宣傳都是假的,我們其實比共產黨還要殘暴。有些真相還是不要讓人民知道比較好。」安華的黑幫老友提醒他。
「但是我們的確比共產黨還要殘暴呀!」安華說。

「安華剛果是我拍的第41位加害者……在此之前,我每一個加害者,都只花一天到五天拍攝。我跟著安華拍了很久,因為我感覺他的痛苦比較接近意識表面,其他的人都像《沈默一瞬》河邊那一幕的兩個男人一樣,不斷用他們的吹噓抗拒事實。安華跟他們不同,他談論自己的痛苦,告訴我為了不讓自己崩潰,他多年來寄情於狂飲、嗑藥、跳舞。所以,當我們在他當年行刑的天台上第一次見面,他上一秒還在示範如何殺人,下一秒卻在炫耀自己的舞技。當下我赫然領悟,或許他們的自吹自擂其實是一種防護機制,而這些吹噓與創傷只是硬幣的兩面,那不是驕傲,而是驕傲的反面。因此,我花了五年拍攝他,完成了《殺人一舉》,接著才從2012年開始拍攝《沉默一瞬》。」導演受訪時表示。

「老實說,我沒想到看起來會這麼殘暴。」隨著一幕幕戲的拍攝,安華的表情變了。

影片最後有個戲劇性的轉折,在此就不透露了,請大家自己去看。

※※※

很難想像這麼荒唐的事情現在在別的國家還是現在進行式,當年進行屠殺的政府仍然政權在握,學校教育掩蓋真相,親身經歷過的人則被嚇得噤聲。而犯下殘忍暴行的殺人犯,不僅沒有受到追究,甚至還加官晉爵,或過著富裕的生活。

不過,我們自己不也是如此嗎?一談到228,永遠只有到「天馬茶房」,後面就,沒了。如果有人問起是誰殺了人,我們就叫他閉嘴,說不要挑起對立。我們和印尼有何不同?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落後呢?而我們仍然打算就這樣什麼也不做,繼續沉默下去嗎?

這部片有下集,《沉默一瞬》。希望我還有力氣把它寫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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